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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花街來了一位特別的訪客。
 
那是張細緻而秀麗的面孔,一言一行都散發出渾然天成的高雅氣質,身上一襲作工精美的淡紫色和服上,粉色櫻花在其中華麗的綻開,讓她看上去更是如夢似幻般,這種風範是整個花街都沒出現過的,當她走在花街上時,幾乎吸引了每個經過的人的注意,其中似乎有些人認出了她的身份,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口望著她,或是趕緊拉著身旁的人交頭接耳,相同的是那充滿仰慕的目光,但對她本人卻不造成影響,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,領著身後穿著西式女傭裝扮的僕人昂首走過。
 
「玲,這條街很美吧?」她笑著,望著街上的櫻花樹,已經是含苞待放的階段了,再過幾個星期,整條街就會開始下起櫻花雨了吧,像她當初所見到的景致一般。
 
「是。」玲點點頭,目光恭敬的停駐在主人的側臉上。

忽然間,那過去的畫面又一格一格的浮現在眼前,她閉上眼睛,再張開時那漆黑如墨的眼眸變得更加深沉。

她想起了一切,這個替她打開未來道路的起點,無論那路程多麼崎嶇顛簸,她還是走過去了。
 
現在,為了回報那雙將自己推出去的手,她回來了,以新的身份,為了執行新的任務,回來了。

 

最後,那道優雅的身影停下了腳步,在柳月置屋裡。
 
當玲拉開紙門時,她很快就注意到那雙移轉到自己身上的目光,由好奇,迅速的轉變為疑惑,然後是驚恐的張大,見狀,她不禁笑了,那嘴角像一道彎月,冷冽而帶著嘲諷,卻依然很美麗的笑容。
 
「好久不見了,姆媽,還有妳,妳仍是那樣豔麗如昔呀……若草。」她不顧對方聽見自己呼喚其名時顫抖的反應,直接坐到了若草與老闆娘的中間。
 
「好久不見,妳這樣的忙人能抽空過來這兒,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吶,御露。」老闆娘輕輕吐出煙霧,隔著一道薄薄的灰霧,那臉上的表情好似閃過一絲笑意似的。
 
「……若葉,妳回來這裡做什麼?」強穩下心神,但那心臟仍然鼓動的厲害,若草瞪向那張她曾經又忌妒又痛恨的清麗臉龐。
 
聽見那個被拋棄已久的名字,御露又笑了,但那美麗眼眸裡的寒意讓若草有些發毛,但仍倔強的瞪了回來。
 
「我沒有必要一一向妳報告吧?」御露挑眉,隨即揚了揚手,站在身後的玲立刻將一封摺起的信紙放到了桌上。
 
御露伸出手,用指尖將信紙推到了老闆娘面前,老闆娘只是看了信紙一眼,又將視線轉回御露身上。
 
「信的內容我都了解了。」御露停了停,意有所指的描了若草一眼,隨即又帶著笑轉向了老闆娘。

「那麼,妳的回答是?」

「如果條件談得攏,我當然是樂意之至,只是我希望能將一半更改為六成,畢竟他已經拖過了黃金時期,您該明白對我來說這是多冒險的舉動。」

老闆娘閉上眼:「等妳親眼看過那孩子,就算是不到一半的代價妳也會接受的。」
 
御露望著老闆娘,心想她所提到的那孩子真有如此大的魔力?只怕是言過其實了吧。

但老闆娘又從來不是空口說白話的那種人,御露深思著,看來還是得看過那孩子才能得到答案。

 

聽著這一來一往的對話,敏銳的若草立刻知道了老闆娘的企圖。

「不行!妳不能這樣子對我,姆媽!」若草咬牙,一雙美眸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著眼前的二個女人。
 
但老闆娘仍然維持一概雲淡風輕的態度,只是微微瞇起眼睛。

「妳憑什麼反對?」隨手敲掉煙灰,老闆娘又道:「這裡是我的置屋,說難聽點,我要賺錢又有何不可?」 

聞言,若草頓住,一陣悶氣直往上衝,她咬牙,重重站起身:「到時候妳可別後悔。」

拋下話,若草不顧禮節的衝出了房間,拉開門時還撞到了守在後方的玲。
 
 

當年的若葉,只是個軟弱無力的小女孩,像片隨時能被摘下丟棄的葉子。
 
經過那宛如地獄般的一夜,身心飽受傷害的若葉在老闆娘的安排下默默的養傷,最後透過老闆娘的人脈,她被送到了別的區域,那是個和花街相似,品質更往上提升,卻也更加嚴苛的環境。

之後,若葉螁變了,在心上結了厚實的硬殼作為保護,而外貌則經過歲月及環境粹煉變得更加美麗動人,但從來沒有人能窺探她的心,卻也因此讓她更受到客人的歡迎,每個人都努力的討好她接近她,為的就是要能得到她的真心意,可惜那些人不知道的是,御露根本沒有心,她的心早就隨著若葉逝去了。
 
從前的若葉已經死亡了,吞食著對原兇的恨意,出落的更加嬌媚的她,叫作御露。
 
若葉是個天真無邪的可愛女孩,而御露則是個擁有人人稱羨的外貌氣質,心思卻深的讓人無法看透的神秘女人。
 

 


當御露在老闆娘的指示下見到在中時,她愣住了,微張的口久久無法言語。

真的有男性……可以如此美麗的嗎?那雪白到好像會微微發光的細緻肌膚,烏黑如夜色般反射出光澤的秀髮,一雙充滿水氣的美麗雙瞳竟透澈的像面鏡子,還有那渾然天成的誘人氣質,她終於了解老闆娘會那麼說的原因了,即使過了宣傳的黃金時期,但她仍有把握在中是顆鑲金的搖錢樹,真是貨真價實的一朵金花,讓看到的每個人都想將它摘下,然後緊緊的攥在手裡心上,即使會被刺扎的出血也不想放開。
 
意識到自己的失態,御露咳了幾聲,再轉向老闆娘。

「姆媽,妳真識貨,也難怪若草會忌妒成那副德性了。」

老闆娘淺淺的笑了,看來御露是絕對會答應的了,就算不為從若草身上討回公道,她也不會放掉這次機會吧。
 
在中看著這個陌生的美麗女人,有些疑惑,但卻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命運似乎會因為這個女人而有所不同。

「你叫在中對吧?」御露伸出手覆上在中的,啊,多麼細膩的肌膚啊,真是令人忌妒的孩子,但她更滿意了:「我是御露,之後就是你的姐姐了,我會嚴格教導你要在花街生存的一切,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。」
 

 

從置屋的傭僕閒聊中聽到在中有了姐姐的消息,希澈激烈的反應不比若草遜色,令他感到不平的是,那個女人似乎比若草更有權勢,而且似乎花街的人都很喜歡她,和那轉個身就會淪為花朵們閒聊話題的若草差很多,看來在中的前途又出現了光芒,這是他無法接受的。
 
這一日,和若草發生爭執的希澈十分不高興,脾氣火爆的連俊秀都逃出門寧願面對客人也不願待在置屋裡當砲灰。

剛罵完一個出了小差錯的女僕,看著她淚眼汪汪的跑出去,希澈這才感到怒氣舒坦了些,但也因此更鬱悶了,他覺得自己和若草的個性似乎越來越相像,善忌而驕縱,這不是從前的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嗎?

雙手掩住臉,希澈感到很痛苦,自己如此的犧牲究竟能換來什麼呢?

直到視線無意間掃到前幾日一位出手闊綽的客人贈予的寶石別針,望著那閃閃發光的紅色珠寶,希澈也逐漸冷靜下來了,是啊,如果不是這些犧牲,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得到這東西,如果沒有爬上那輛板車,也許他真得一輩子待在那破舊的老家裡耕作直到老死……一想到這,希澈不禁感到慶幸,剛才的疑慮不安漸漸被他拋到腦後。
 
身後的紙門被拉開,希澈本能的回過頭,卻看見一個令他意外的身影。
 

身上穿著整齊乾淨的白色西裝,配上那似乎總是掛著溫柔笑容的臉十分合襯,是韓庚。
 
讓希澈感到訝異的是,他自出道那次之後就沒再接受過韓庚的邀約,因為總有更有錢的客人指名他,但韓庚卻從不放棄,每隔幾天就會接到指名,只是希澈自然不當一回事的趕赴他人的約。
 
而現在這個韓庚竟然直接找上門來了?

不明白對方的意圖,希澈有些警戒的望著對方,但那個笑容跟他的氣質一樣乾淨,那雙眸子裡也讀不出任何惡意的存在。


「打擾了。」韓庚這麼說著,在身後的手輕輕闔上紙門,另一手卻似乎握著一只盒子,深黑色的絲絨盒子。
 
稍微整理了外套下襬,韓庚跪坐在希澈面前,這傢伙連坐姿都這麼正經啊,真的很無趣呢,希澈心裡不禁閃過這個念頭。 
 
「請問有什麼事嗎?」

「因為你似乎很忙,所以我決定直接來找你。」韓庚笑著說,希澈聞言只是冷冷的哼了聲算是答覆。

見到希澈的冷淡反應,韓庚只是笑著,似乎這反應早在他預期之中似的,將手裡的盒子放到希澈面前。

「這是我一直想送你的東西,希望你會喜歡。」說完,韓庚也不囉唆的站起身道:「我想你今天應該也很忙,所以我就不多打擾你了。」
 
不等希澈回覆,韓庚就像個沒事人似的離開了房間,好像真的就只是來送東西的,讓希澈有些傻眼。
 
「哼,真是怪人……不過他也蠻有自知之明的嘛。」希澈挑眉,打開了那個盒子。

一條流動著彩色波光的手鍊靜靜的躺在盒子裡,那珠子的材質看上去像水晶,但那不規則的美麗色彩又像琉璃。

希澈用指尖挑起那串手鍊,又嗤了聲,怎麼這傢伙的禮物跟人一樣窮酸呀。

突然注意到有張紙條被夾在盒子裡,希澈將它抽了出來,上頭是端正的毛筆字跡,似乎是韓庚所寫的。


『誠摯的獻上我的心意,這是能守護擁有純潔正直心靈的人的手鍊,希望它能夠替我守護你。 庚』


望著那張紙條,希澈呆了呆,然後大笑不止。

都幾歲的人了還寫這種東西,把他金希澈想成跟那些花痴女是一樣層次的人物了麼?

將紙條和手鍊隨意的扔進盒子裡蓋上,希澈將它丟到衣櫃上,這種丟人的東西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。
 
 
 

同一個時間,在中卻在無數宴席中忙得不可開交。

有了御露的帶領,他這才了解御露是多麼有人脈的一個女人,而那待客的風範更是不輸花魁的氣度,讓現場每個客人都為之傾倒,他很敬佩她,但她卻要在中超越她,光是同樣的級數是不夠的,她了解在中的潛能,那不只是塊玉,而是未經粹練的鑽石原石,現在只需要她將它鑿開,讓他接受環境的磨練,她要讓金在中這名字一舉站上花街的頂點。
 
現在的在中舉手投足及言談應對已經有了她的九成功夫,只需要一個完美的契機,她有把握,在中將會改變花街的歷史。
 
要改變陳腐的過去,總需要一把利刃劃開。

望著桌上的點心和菓子,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在御露腦中開始成形。

 

「如果不是我了解妳,我會說妳是瘋了。」

「姆媽,要成功光靠努力是不夠的,妳還得賭一把。」

「但是這個賭注太大了,一但失敗,他會淪為整條花街的笑柄。」

「如果成功了,在中將會成為花街最頂端的傳奇,姆媽,請相信我一次。」

「……好吧。」

 


當在中手中捧著禮盒出現時,引起了整條花街的騷動,大家都明白派送和菓子禮盒所隱含的意義。

那是一個藝伎的初夜競標權,只要收下那禮盒的人就可以有出價的權利,也是花街私底下競爭的最激烈的活動之一,最後結標的價錢越高,代表這朵花越有價值,就算失去了初夜,她之後在花街也可以成為最風光的搶手人物。

至今仍未能有人衝破若草十七歲時的記錄,一萬五千御銀,那是個天文數字,是一個將軍出的價碼,面對這般的巨額結果,儘管花街的女孩們再討厭若草,也不得不低頭面對現實。

而這種事在花街裡只有女孩們能做,因為可以經由初夜流下的血跡為證,由男子來做就是個笑話了,誰又能證明你身體的清白呢?
 
 
在中的這番舉動,無疑是在向傳統挑戰。

面對禮盒時,受贈者之一的權少佐傻住了,但御露再三的以自身名譽作擔保在中的清白就令他有些動搖,再望向在中那有些羞怯的模樣,和那眸子裡的純淨波光,他收下了那個禮盒。

拆掉了海藍色的外層紙,銀色的內盒裡盛裝著一朵淡金色的花,彷彿就象徵著在中的身軀一般,令人想躍躍欲試,卻又捨不得破壞如此完美的一切。


而一但有了競爭者,比賽就正式開始了。

原本對在中的貞操還抱有疑慮的人們,見到以正直出名的少佐收下了禮盒,之後的受贈者便也跟著收下,一方面是有了前人的擔保,另一方面也是他們對在中的身體垂涎已久。

依照著御露命令行事的在中,心裡是知道自己之後將要面對的一切,但他心裡仍然有些失望,他多麼想將禮盒送給一個人啊,只是那個人恐怕也不會收的吧,那也要御露姐會答應他才行,但他知道御露姐是不會應允的,畢竟那個人並不是什麼有權有勢的人物。
 
那個人只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身影罷了。
 


經過一天的奔波,御露終於放在中回置屋休息。

一回到房間,在中幾乎是用倒的躺下休息,連招呼都來不及和俊秀打上一聲。

「辛苦了呢,跑了一天很累吧。」俊秀同情似的撫摸在中的頭,指尖輕輕梳著那頭滑順的秀髮。

「還好……」


說實在的,當俊秀知道御露的決定時也很驚訝,而看到在中如此搶手更讓他吃驚,原來有那麼多糟糕的傢伙一直垂涎在中啊。

一想到之後在中的身體可能會被糟蹋,俊秀就感到一陣心痛,畢竟在中對他就像個親哥哥般關係緊密,他怎麼能看到溫柔的在中哥受到這般對待,只是即使自己想幫忙也是幫不上的吧,在中一直很逆來順受,這是他無法改變的。

而且,他也知道在中早就有傾心的對象了,雖然本人似乎沒察覺自己的心意,但瞎子也知道他和那個鄭允浩根本是看對了眼,經過第二次的相處,一直在旁邊觀察的他更清楚了這個事實。

這二塊木頭,俊秀嘟著嘴望著在中的背影不滿,接著視線落到了沒送完的禮盒,俊秀突然心生一計。

「我先出去一下。」

「嗯……小心點。」

趁在中沒發現,俊秀順手帶走了一個禮盒。

急急忙忙的穿過走廊,在正要出門時卻與希澈撞了個正著。

「幹什麼!冒冒失失的!」希澈撫著被撞著的額頭,一雙大眼不滿的怒視著俊秀,卻順著看見了俊秀手中的禮盒。

「抱歉,我趕時間!」俊秀說著便硬是穿過了希澈身旁,拉開門就跑走了。

「搞什麼,這小鬼……」希澈有些氣惱,但剛才一閃而過的禮盒影像卻讓他有些疑惑:「那不是在中的……」

雖然搞不清楚狀況,但希澈本能的決定先去告訴若草。
 
 
 
 

川茶室裡的密會之間,一個人影向另一個人影低著頭狀似請求。

有天皺著眉頭,望著眼前跪著向自己低頭的俊秀,他很生氣,非常生氣。

「拜託你。」俊秀額頭都磕到有些發紅了,但他仍然不放棄。

「……我為什麼要答應你。」這是有天第一次在俊秀面前發怒,他不明白為什麼俊秀要為了一個同事作到這種程度,看到他為了在中懇求自己的模樣,有天就感覺心裡有一股微酸的醞怒感在發酵。
 
「只有你可以幫這個忙,我想至少讓在中能高興一次也好。」為了在中哥的幸福,這點委屈根本算不了什麼。

但俊秀卻不知道,他姿態越低,有天的心情就越惡劣。

「只要能讓那個在中高興,你什麼都願意做?」有天冷冷的說著,此時的他與平時那愛嘻皮笑臉的模樣完全不同,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般。

「……是的。」

「你頭抬起來,看著我。」

「……」俊秀不解,但還是乖乖照著有天的話做了。

才一昂首,俊秀就感覺自己的頭髮被人往上拉扯,痛的他差點叫出聲,但嘴才一張開,有天的唇就已經封了上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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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解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