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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雨的夜裡,一道纖細的身影在街上奔走著。 

推開診所大門時,在中渾身都被雨水給浸濕了,但他不在乎,他只想知道俊秀此時的情況,不理會身旁的婆婆遞上的毛巾,雖然身上的和服因為染上雨水而更顯沉重,在中仍然舉起顫抖的腳步走向那亮著燈光的房間。

拉開了紙門,先映入眼簾裡的是俊秀那有些慘白的睡臉,但那表情很安穩,再望向一邊的韓庚,他正在為俊秀換上新的濕毛巾。
 
「俊秀……」腳步有些不穩,在中最後是跪坐在俊秀身邊,顫抖的伸出手,卻發現袖上不斷滴落的水而趕緊抽回,不安的目光轉向韓庚。

「別緊張,他沒事了,只是有點累,多休息一會,等他醒來再吃一次藥就好了。」韓庚安撫似的拍拍在中的背,那沉穩的表情和眼神讓在中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。

似乎是因為僵硬多時的身體突然一次放鬆的關係,手裡被捏到變形的藥罐子滑落了下來,望著藥罐,再望著俊秀的臉,在中突然感覺眼前一片模糊。

淚水就這樣突然滑落了下來,當在中發現時,眼淚已經不斷湧出,想停也停不了。

 

是因為太累了嗎?還是累積多時的壓力終於到達頂點了呢?

在中哭了,就算他知道身邊的人都在看他,但他就是無法停下來。

原本他認為自己就該順著命運的安排走,但連日而來的轉變卻讓他越來越累,眼前一切的景象,無論是花街或是那些客人、同業的花朵們,個個都像黏糊成一團的灰色爛泥,而他自己就身陷在其中,隨著爛泥的堆積沉沒窒息。
 
這樣的一切,真的是自己該要的嗎?自己想要的又是什麼呢?


不知道過了多久,在中感覺到身邊的一切都暗了下來,似乎房裡只留下他和俊秀二人。

低頭望著因淚水而變得模糊的俊秀,但那蒼白的臉仍然刻在他的腦海中無法散去,如果不是自己,俊秀也不會變成這樣子吧?

雖然沒有血緣,但他和俊秀都把彼此當成親手足看待,如今自己卻害俊秀變成這副模樣,在中感覺到自己正被一股黑暗給團團包圍。

這時,一隻溫暖而寬大的手覆上了在中的肩,突然間,在中發現那些黑暗的氛圍竟慢慢消散。


在中轉向身邊,是允浩,原來他一直待在身邊。

這也代表他一直在看著自己哭嗎?察覺這點,在中突然感到一股熱氣往臉上衝,趕緊將臉轉向另一端,正想用袖子擦去眼淚,卻又被濕冷沉重的衣袖給嚇了一跳,這才想起自己是一路淋著雨過來的,原本麻木的身軀瞬間被冰冷的感覺佔據。

「這樣會生病的,這衣服給你換吧。」允浩將一套白色的長袍推到在中面前,那是韓庚剛才離開房間前給他的。
 
「謝……謝謝……」不敢回頭看允浩,在中只好伸手摸索著衣服的所在位置,卻一直撲空。

見狀,允浩嘴邊浮現淡淡的笑意,伸手握住在中的手就往衣服上放。

抓著了衣服,感覺到臉又更熱燙的在中連忙低著頭躲到角落去,發覺到沒有其他地方可以遮蔽,意思就是他得要在允浩面前換衣服了。

允浩似乎也想到同樣的事,但卻沒有要迴避的意思,只是扶著臉靜靜的看著在中的背影,似乎很好奇在中會怎麼做。

深吸了口氣,在中這才慢慢的讓情緒平穩下來,發現了允浩的意圖,讓他有些害羞,但轉眼又想,反正都是男人,換個衣服有什麼大不了的……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?

 

微亮的黃色光芒照射下,在中解開了身上沉重的寬腰帶,卸下了濕冷的上身衣著,平滑透著水氣的背部呈現在允浩眼前,髮上滑落的水珠冰的讓在中直發顫,有些羞怯的目光時不時望向允浩,一和允浩對上了眼又隨即轉回,在中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又開始激烈的鼓動起來,按著心口,在中有些疑惑,為什麼只是接觸到允浩的目光,自己就變得這麼不對勁。
 
望著在中的一舉一動,允浩發現自己的身體裡似乎有些什麼在蠢動著,打從第一次見到在中開始,允浩就發現自己的目光很難從他身上移開,雖然只有見過幾次面,但他的視線卻只會停留在他身上,每當在中回望著自己時,他就會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懸起一般,但那感覺是興奮的,他不討厭。

自從把在中叫過來支援的那一次後,允浩就發現了在中對自己的意義似乎有些不同,他發現自己會想將手伸向那纖弱的身影,想保護他、抱住他,允浩曾私下向有天提過,而有天只是愣住,然後一陣大笑拍著他的肩,只說了一句話:「鄭木頭,難得你也開竅了。」


允浩不明白,所以他認為自己應該是病了,而韓庚聽完的反應只是微笑。

「硬要說的話,這是一種心病,任何人都會得過至少一次的病。」
 
「……心病?」允浩本能的撫上胸口,但他的身體一向很健康沒生過什麼病啊。

「你是不是會時常想起某個人?想要多見到他?看到他的笑臉你就會感到高興?只要一靠近他,你就會心跳加速?」韓庚不急不徐的說著。

允浩點點頭,韓庚的笑意更深了。


但那次韓庚因為一個急診病患而中斷了談話,之後並沒有詳細的告訴他後續,這件事也就這麼擱著了。

這麼說來,在中就是自己的病因嗎?允浩望著在中的背影思索著,卻找不到頭緒。

 


另一端的柳月置屋裡,一股興奮的氣氛正在狹小的房間裡瀰漫開來。

掛上電話,波小姐低頭在紙上加上一個新的數字,握著筆的手有些顫抖。

望著那數字,御露的眼裡閃著光,她果然沒有賭錯,在中的身價是她們始料未及的,甚至連老闆娘都呆住了,連手上的煙管抽完了都沒發現,目光只停在紙面上的數字。

電話又響了,波小姐急急的接起,一陣短暫的交談後,新的數字又加了上去。

「已經追上了。」御露的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,這下她所栽培的成果終於擊敗了那個過去的陰影。

淡黃色的紙上用毛筆細細的寫著工整的數字,位於最上方的字明顯寫著一萬五千御銀,望著這個天文數字,連老練的波小姐都有些傻住了,若不是她是親自交涉的人,恐怕她也不會相信這些人在爭奪的竟然是一個男人。

鈴聲再度響起,這次接起電話的人卻是姆媽,她將煙管橫擋在波小姐面前,接著拿起了話筒,這舉動讓波小姐和御露愣了一下,但也不敢多作疑問。

「柳月置屋。」

「我要參與金在中的競標。」話筒另一端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年輕,讓老闆娘有些意外。

「小伙子,你知道現在的金額恐怕不是你負擔的起的嗎?」老闆娘平版的語調說著,另一手接過波小姐添過煙草的長煙管就抽了起來。
 
「哦?那麼他現在的價格是多少?」那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不以為然。

小鬼就是小鬼,恐怕也認為身為男兒身的在中價碼高不了多少吧,老闆娘望著剛才新添上的數字,吐出一道淡淡的灰霧。
 
「一萬五千御銀。」

沉默了下,似乎對方也嚇到了,老闆娘滿意的又吸了口煙,正想開口時,對方卻又出聲了。

「三萬御銀,之後如果有人敢跟進就以同樣的數目再加五千御銀補上。」

這下換老闆娘驚訝了,三萬御銀?這恐怕是養整條花街一年都綽綽有餘的價錢,而且還有保留底價跟上,似乎非得標不可的樣子,這個人若不是瘋了就是在開玩笑。

「我說,別把我們置屋當傻子,如果出不起就別亂開價碼,你知道你說的是多少錢嗎?」

言下之意就是質疑對方出得起嗎?但話筒的另一端只是傳來一聲冷笑。

「那麼我以赤神會少主的名譽作擔保絕不賴帳,這樣還不夠格嗎?」

一聽到赤神會三個字,老闆娘震驚的連手上的煙管都掉了下去,見狀,身旁的御露雖然不瞭解二人到底說了什麼,卻也感受到那股不尋常的氣氛。
 
只見老闆娘對著話筒點頭,又說了幾句話,最後掛上了電話,但臉色卻有些蒼白。

「姆媽,發生了什麼事?」

「御露,妳讓在中送禮盒給赤神會的少當家嗎?」

「不,我從來沒有這樣指示他。」雖然沒有在花街待很久,但赤神會她是知道的,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在中會牽扯上赤神會的人,而且還是少當家。
 
拾起煙管,老闆娘重重的吸了一口安定心神,看著繞轉而上的煙霧,她嘆了口氣。

「波。」

「是、是!」一直搞不清狀況的波小姐有些驚慌。

「在紙上加上新的價碼,三萬御銀,之後若有人再出價就再加上五千御銀蓋過去。」老闆娘抽著煙管,轉身離開了房間。

 

多年來,她一直不願意去觸碰到的那道傷疤,又在今晚被重新撩起。

不自覺的咬著口中的煙管,老闆娘的眉頭皺著。

赤神會……這麼久以來,她一直不願意去面對的,為何又牽扯到她的置屋裡了呢?

恍惚中,那二個身影彷彿又出現在她眼前,伴隨著刀光槍響,眼前逐漸被暈染成血色般的暗紅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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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解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