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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〈九〉.男孩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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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,原來我們是如此相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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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被關在這房間裡已經三天了,不知道哲生那裡怎麼樣呢?
 照表哥的個性,大概已經找我找得快瘋掉了吧。
 當然依他對日本黑道漫畫中毒的狀況來看,
 八成會以為我是被仇家找上門砍死,
 或是被沉進水泥桶丟到海裡……因為我住的市區常常發生黑道火拼的關係。

 
 我吃著手中的麵包,視線盯著仍然繫在腳上的鐵鍊。
 這條鍊子很長,可以讓我在房間裡繞上一大圈,但離門口仍然有段距離。
 我一度還認真考慮要不要學奪魂鋸把腳鋸斷算了,
 當然最後還是沒實行,也跟房間裡根本沒鋸子可以讓我鋸腳有關。 

 話說回來,這三天簡直是活地獄,至少對我來說是。 
 扣除掉吃飯睡覺,剩下的時間我都是被阿瀧壓倒在床上。 
 我甚至懷疑自己有可能會因此死在床上,死因……這種丟臉的死因還是別想的好。
 所以今天一聽到阿瀧要出遠門去處理事情,也就是砍人的時候,
 我還悄悄的鬆了口氣,甚至還希望他能砍久一點。


 我坐在阿瀧的電腦前,登入RO,敲打著鍵盤。

 「也就是說……你現在算是被阿瀧綁架?」小四看著我,一臉請保重的樣子。
 「是啊,那傢伙竟然還派人在窗戶下面守著,想逃都逃不了。」我嘆氣。
 「看來他這次是來真的……」小四送出一句毫無反駁餘地的話,我點了點頭。
 「那你的小孩要怎麼辦?總不能一直丟在親戚那裡吧?」
  小四的話準確的敲中了我的要害,的確,我不能一直被關在這。

 我離開電腦,獨自躺在床上思考著如何能逃走的計劃。
 但沒一個可以實行,而且如果被阿瀧知道我想逃走,
 下場光是我稍微想像一下都覺得不寒而慄。
  
 

 晚了,阿瀧似乎沒有要回來的跡象。
 我趴在地毯上,手指輕輕敲著鍵盤,視線停在電腦上的最後一行字。

 「我想辦法去救你。」小四。

 當我想勸退他時,他已經下線了。

 
 我看著螢幕,整個人的心境是又悔又憂。
 雖然我很感謝他這麼重義氣,
 但被阿瀧的手下抓到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啊……

 
 這時,一陣敲門聲將我的注意力從螢幕裡拉了回來。
 我轉向聲音來源,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嚴肅的老人。


 那是欽叔,是從小照顧阿瀧到大的僕人。
 當阿瀧的爸爸出去處理事情時,幾乎都是他在身兼父母二職。
 阿瀧對他比對親生父親還親暱,事實上,他早就認了欽叔當他乾爸爸。

 欽叔是個標準面惡心善的人,而且還很忠心。
 據說是年輕時不小心跟瀧爸賭香腸賭輸了,所以被拐來他們家當僕人。
 這一當,就當了五十年,中間當然不乏有敵方幫派想挖他角,聘他當臥底。
 每每都是被他回絕,甚至去跟對方火拼,由此可以看出他對瀧爸一家的死忠。 
 

 我趕緊坐正身子,看著欽叔抱著一本看似帳簿的東西坐到我面前。

 「藍先生……我得為我們家少主的事跟你說聲抱歉。」
  欽叔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,害我當場愣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 「但是,我希望你能原諒少主,他年紀還小,不懂事……」

 
 聽到這句話,我心裡不禁OS了一下。 
 是啊,好個不懂事的小孩……囧#

 
 「好了好了,我知道我知道,我原諒他就是了……」
  我連忙止住欽叔的連續道歉攻擊,即使我根本就沒有說過我討厭阿瀧。
 「……其實他的本性並不壞,只是小時候發生了一些事……」
 「一些事?」這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,我看著欽叔的眼睛。
 「是啊……這件事要從少主十歲的時候說起……」

 欽叔取下眼鏡擦拭著,表情突然蒼老許多。
 我仔細的聽著,畢竟我也想多瞭解阿瀧一些。

 
 

 故事要回溯到十五年前。
 那時,有一個小男孩,十歲。
 男孩的父親是當地已經創出名聲的幫派大哥,
 從小,男孩就被一個忠心的傭人照顧著,
 但在男孩的心裡一直有一個疑惑,一個詢問多次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。

 「為什麼我沒有媽媽?」男孩總是這樣問著身邊的大人。
 
 大人不是敷衍的應過,就是唯唯諾諾的轉移話題。

 於是,男孩只能繼續過著沒有媽媽的生活。 
 當學校舉辦什麼活動時,男孩總是孤單的坐在大樹下,
 望著其他被父母陪伴照顧的同學。
 
 當時,男孩結交了一個朋友,
 那個朋友和男孩的狀況一樣,只是他沒有父親。
 因此,男孩十分珍惜這段難得的友誼,
 畢竟,班上大部分的同學,都被父母再三叮嚀要離男孩遠一點。

 「那就是那個流氓的小孩……」
 「噓,別亂指!他在看這邊了啦!」
 「離我們遠一點!我媽媽跟我說你們家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!」
 「……」
  
 男孩一直是孤單的,但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別人接納他。
 幸好,他還有一個朋友。
 所以男孩一直小心翼翼的經營著這段友誼。
 他認為他們一定能當永遠的朋友。

 時光飛逝,轉眼間男孩已經十三歲了。
 有一天,有一個打扮的十分豔麗的女人出現在男孩家門前。
 當天男孩與那位朋友約好要出去,所以他獨自一人坐在門口等待著朋友。

 那女人告訴男孩,她是他的媽媽,要男孩跟她走。
 男孩一直以來都希望能有一個母親,所以,跟著她離開。

 結果,男孩被綁架了。
 令男孩震驚的是,那女人其實是他朋友的媽媽。
  
 「如果不是為了錢,我才不屑跟你這種流氓的小孩交朋友。」
  那個曾經和男孩十分要好的朋友,此時用一種十分不屑的目光盯著男孩。
 「你的媽媽早就跟著別的男人跑了!真是個笨蛋!」
  
 長久以來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答,
 此時的男孩只覺得自己似乎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般疼痛,
 男孩哭了,這是他第一次流淚,也是他最後一次。
 在這樣雙重的打擊之下,一股深不見底的黑色竄入男孩的靈魂。

  
 夜晚,男孩奮力解開繩索,
 拿出了從父親那裡偷來的,一直藏在身上的槍,
 轉開了那個曾經被他稱為〝朋友〞的人的房門。

  
 男孩看著縮在牆角發抖的,一臉驚恐的母子,舉起槍枝。
 男孩笑了。

 笑聲與槍聲在狹小的房間內交替迴響,
 整個房間被染上了紅色的血,和從男孩眼裡滴落的透明淚水。

 血液的腥臭味和眼淚的淡鹹味在房間飄散著,死亡與哀傷,攪和著。
  

 這件案子被男孩的父親用權力強壓下來了。
 但在之後,男孩變了,面對不同的人,男孩學會用不同的姿態去面對。
  
 男孩的父親似乎很欣慰,自己的兒子總算有所成長。
 但長久照顧男孩的僕人卻察覺到男孩眼中的黑暗。
 僕人懇求男孩遺忘掉那傷心的一切記憶,重新來過。

 「已經不能回頭了,我也不想再回頭。」男孩說。

 之後,黑色的世界開始多出了一隻兇悍殘酷的老虎,
 從純真的蛹殼裡蛻化而出的……


 兇神。


  

 欽叔戴上眼鏡,我再度陷入沉默。

 「那,我得走了,少主說他大概明或後天會趕回來。」
  欽叔微微向我點了點頭,起身離開房間。


 我閉上眼,靠在牆角。
 在一片黑暗裡,我似乎可以窺見那個男孩流著眼淚,大笑著殺人的場景。
  
 這就是為什麼,我們無法去瞭解阿瀧的原因嗎?
 我的腦海裡不斷閃過阿瀧過去給我的印象。 
 男孩開著槍的畫面,開始與另一個男孩握著短刀的畫面重疊。


 原來,我和阿瀧也差不多啊……
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會互相吸引的原因之一吧?

 

 我張開眼睛,仔細思索著之後該如何面對阿瀧。
 不可否認的,我和他對彼此都很有好感,
 但我能就這樣接受他嗎?
 我要顧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了……
  


 哲生的笑顏出現在我腦中。


 是啊……
 我能冒險讓哲生活在隨時都有可能襲來的危險之下嗎?
    
  


  
 「阿藍!」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窗邊傳來。

 我驚訝的轉向窗戶,半透明的玻璃映著一個纖細的人影。

 「是我!我是多羅羅!」人影敲打著玻璃窗。
  
 我起身跑向窗邊,打開了鎖。
 窗被推開了,是多羅羅,後面還有儷瑪。
 地上躺著兩個似乎是被儷瑪打昏的手下。

 「你們怎麼會知道這裡?」我看著他們兩個。
 「阿瀧之前有給過我名片……上面有地址。」多羅羅掏出一張黑底紅字的名片。
 「別管這個了!你腳上的鎖真的解不開嗎?」他邊說邊爬進房間內。
 「你說呢?」我拉了拉長長的鐵鍊。

 「嘖,這個阿瀧也真是的……還好這種鐵鍊沒有說很堅固。」
  他轉向窗邊對儷瑪作了個手勢,一把巨大的鉗子被遞了進來。
 「把鐵鍊拉著,我把它弄斷!」
   
 我抓起鐵鍊,看著它被鉗住,撐了幾分鐘後,終於斷成了二截。


 「好了,我們走吧,要是給那些人看到就糟了…」多羅羅拉起我的手,將我推向窗邊。  
 「可是…」我猶豫著。
 「還有什麼好可是的!你不想見哲生了嗎?!」

 我不再出聲,被他推到窗外。


   
 坐在多羅羅的車上,我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致。
 多羅羅埋怨阿瀧的聲音,和儷瑪替阿瀧求情的語句在前座交替著。
 但我一句也聽不進去,只是沉默著。
 

 我到底,該怎麼辦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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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解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